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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义位的事件图式及其释义特点:语篇视角分析

时间:2009/12/18 17:15:36    来源:    作者:    阅读:

动作义位的事件图式及其释义特点:语篇视角分析
Action sememe’s event schema and its definition: a text perspective

于屏方 杜家利

提要:从语篇视角看,动作动词的扩展型意义分析式可视为一种特殊的微型叙事语篇。动作动词的释义语篇不是任意的,也不是完全可以形式化的,而是由其叙事特征制约的、可部分推导的叙事过程。该叙事过程表现为一个典型的事件图式。该事件图式中的三个子图式,即角色图式、行为图式和场景图式,在释义过程中应予以选择性凸显。
关键词:动作义位;释义;语篇;叙事;图式
Abstract: The analytical meanings of action sememes are viewed as mini-narratives from the vantage of text linguistics. The action sememes’ definitions,neither being an arbitrary nor a rigidly-deduced practice, turns out to be a event schema comprised of 3 sub-schema viz participant schema, action schema and scenario schema. The 3 sub-schemata are selectively foregrounded in the action sememes’ definitions.
Key words: action sememe; definition; text; narrative; schema
1、 引言
对词典中是否存在着语篇范式(text pattern),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词典是一种“伪语篇”(pseudo text);(Dressler, 1972)更多的学者则认为词典不仅是一种语篇,而且形成一种特殊的语篇类型。
对词典进行的语篇研究,目前主要集中在词典所表现出的语篇结构方面。Frawley(1987)以Beaugrande 和Dressler(1981)所提出的7个语篇特征为评价参数,明确提出了词典语篇观(lexicographic text);Sinclair (1991:134)对COBUILD中的动词释义进行结构分析后指出:“词典就是语篇,其总体结构具有高度可重复性”;Hartmann (2001:62-3)也明确指出词典具有“语篇结构”。上述诸研究强调语篇组织原则在词典形式层面上所起的作用,因而本质上“是结构主义的,而非功能主义的”。(雍和明 2003:6)
词典语篇观的提出使研究者除了关心词典传统的“清单”特征外,开始注意词典所具有的语篇地位(discourse status),为词典研究提供了新的维度和视角。但是,现有的词典语篇研究多注重对词典宏观结构的语篇性进行论证,对词典微观结构的语篇特点则较少涉及,对词典释义进行的语篇分析更为少见。Steiner(1989)在批评双语翻译词典只具有单一索引(index)功能时,认为主要原因是双语词典缺乏“单语词典释义中的语篇特点”。但对于什么是释义的语篇特点,在单语词典中释义的语篇特点如何体现,只是一笔带过,没有进一步的说明。
认知语言学认为,名词勾画事物(thing);动词勾画过程(process);介词和副词则勾画关系(relation)。(杨明天 2004:19)描写事物、过程和关系的各词类在结构和功能上皆有不同,其各自对应的词典释义语篇也必然存在差异。局部分析是整体论证的基础。本文以动作动词为分析样本,探讨在语篇视角下动作动词意义分析式的语篇特点及其对词典释义的影响。
2、动作动词扩展型释义的叙事语篇特点
从认知隐喻的角度看,义位释义的意象图式为典型的“容器图式”。容器通常有两个部分:作为载体的容器及所容物。装东西的容器看起来仍是一个容器,因为此时所容物被载体所遮蔽;当所容物从容器中被倒出时,二者才得以分离并各自显现。义位同样如此。形式(词形)与内容(词义)相结合形成义位,形式与内容相剥离则为释义。前者为压缩——将语义压缩成高度密集的信息包塞入词形之内;后者为扩展——信息包挣脱词形禁锢后的释放型解码。因此,义位作为以单一词形为载体的复合信息结构体,其释义过程通常体现为对压缩型符号所内化的信息进行扩展型解码的过程。
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看,动作动词刻画的是一个典型的事件图式。该图式大致对应于Halliday在及物性分析过程中切分出的组块,即(1)动作本身;(2)动作参与角色;(3)与动作相关的情境;三者分别对应于行为图式、角色图式和场景图式3个子图式。三者的结合,勾勒出动作事件的典型认知图式,形成了人类认知经验中普遍的、程式化的动作动词规约意象。如下图所示:
动作动词的事件图式

从上图可以看出,动作动词的扩展型意义分析式表现为一个微型叙事语篇(mini-narrative),该叙事语篇表现的是经过语言系统压缩过的故事切面,该切面描写了动作事件的情节,而在情节中则存在着若干个具有复呈性的范畴——事件参与者、事件、时间、地点、原因、结果等,他们组成了基本的故事结构(basic story structure),成为在动作动词意义分析式中递归性出现的释义参数。
3、事件叙事语篇在学习词典中的叙述方式及其存在问题
从语言编码角度而言,动作动词是压缩型的叙事符号,用单一的符号承载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叙事。在释放型解码过程中,该叙事符号必然要表现为特定的叙述话语,即展现其“叙述故事的方式”。(申丹 2006)
在词典中,对动作动词叙事语篇的叙述方式大致可分为两类:综合型叙述方式和分析型叙述方式。前者如:【窃取】偷窃;【开辟】开通。后者如:【暴露】(隐蔽的事物、缺陷、矛盾、问题等)显露出来;【引进】从外地或外国引入(人员、资金、技术、设备等)。(《现代汉语学习词典》)
从词典工具观的视角看,词典的主要功用是向使用者提供关于词目词的各种信息。语篇的信息性体现在两个方面:(1)信息饱有量的多少;(2)语篇信息中新旧信息之间的关系、比例以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有效信息。(史铁强 2004)词典释义信息性的提高,直接影响词典语篇的信息量;同时,释义信息性还直接影响词典使用者对释义的接受程度。因此,词典释义语篇中叙述方式的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释义语篇信息性的广度、深度和可理解度。下面分别阐述综合型和分析型叙述方式对词典释义语篇信息性的影响。
对释义语篇的综合型叙述方式而言,其信息结构中要么全部是新信息,要么全部是旧信息,二者都使动作动词叙事语篇的新旧信息比率为零,从而影响有效信息的产生以及语篇的可接受程度。主要表现为:
(1)语篇处理过程受阻或中断。比如:【打听】探问。【探问】试探着询问。【询问】征求意见,打听。(《现代汉语学习词典》)Beaugrande 和Dressler 指出,语篇的信息性取决于语篇所承载的信息与接受者期望值之间的比值。使用者如果在词典中查阅“打听”的释义,那么“打听”无疑是新信息;而在《现汉学习》所呈现出的“打听——探问——询问——打听”的循环链条中,最终又止于新信息。这种过度的“语义节省”使接受者无法在已掌握的旧信息基础上,与语篇所提供的新信息之间建立互文关系,释义语篇的理解过程被迫中断。
(2)某一释义语篇的信息性在经过若干次互文过程后发生偏移。比如:【拜访】访问;【访问】专门去看望某人与之交谈。在“拜访”与“访问”的释义语篇间建立互文性是必需的,因为一个词(或一个语篇)是另一些词(或语篇)的再现,从中至少可以读到另一个词(语篇)(蒂费纳.萨莫瓦约 2003:4)但问题是:互文并不仅仅是一个能指体系向另一个能指体系的过渡,新的语篇必须以旧语篇为基础进行内容扩展,具有互文性语篇在总体上遵循的是非等同原则。因此对“拜访”释义语篇的建构不能雷同于“访问”。
比起综合型叙述方式,词典语篇的分析型叙述方式的信息性大为提高。但是,相当一部分的词典叙事语篇,属于一种不完全的叙述,即在叙述过程中没有完全显现出必需信息,造成信息隐含,从而使新信息的比例降低。通过不同词典对同一动词的释义对比,分析型释义语篇中的不完全叙述表现得尤为清楚。以“揉”为例。
【揉】 ① 用手1搓擦:~一~腿 |别~眼睛 《应用汉语词典》
【揉】 ①用手1 来回2擦或搓: ~眼睛|把纸~碎 《现汉》
【揉】 ①用手1按着较软的东西3 反复2搓动: ~一~腿《新华词典》(1998)
在“揉”的释义中,“擦搓”为行为图式,对“揉”具有质的规定性,在各词典中均予显示,因此其释义精度只能由角色图式和情景图式显示。《应用汉语词典》中出现了动词情景图式中的工具成分“用手”,但这并没有在“擦搓”和词目“揉”之间形成有效的意义区分度,因为在“擦搓”中同样隐含了“用手”。《现汉》中增加了情景图式中的方式成分“来回”,这种凸显是精当的,表明“揉”不同于“擦搓”之处,在于“揉”所表示的动作必须重复进行。另一方面,词典编纂的微观整体论要求左项条目和右项释义之间形成等值的语义链条,(张志毅、张庆云 341-4) 而《现汉》对“揉”的释义,并没有排除类似“用手来回擦搓地板”这样的组合,这样右项释义明显大于左项条目,可见在“揉”的释义语篇中还需要角色图式的出现。在《新华词典》中,出现了角色图式中的客体“较软的东西”。紧接着的问题是:“揉”的客体角色是否一定是“较软的东西”?这需要考查“揉”在宾语位置上的共现成分。在上述词典的例证中,分别出现了“揉腿”、“揉眼睛”,我们还可以进一步补充“揉肩膀”、“揉脖子”、“揉太阳穴”、“揉指关节”等等,可见“揉”①的客体应该特指身体的某一部位,并且不一定是柔软的。因此,“揉”①的释义应该是:用手(工具)+来回(方式)+揉或搓+身体的某一部位(客体)。
从语篇的可接受性出发,在其他参数不变的情况下,对目标接受者的定位同样影响到对同一释义语篇的理解。对外向型学习词典而言,其语篇接受者的已知信息明显低于解码型词典语篇接受者的水平,因此,其释义语篇中应尽量避免语义节省和压缩,使单位语篇内的信息饱有量相对提高,以降低语篇结构的紧张性,使学习者获得尽量多的信息。但是,另一方面,“单纯对语篇进行扩充并不能保证语篇的信息性”。(Frawley 1989)在词典释义语篇中,如果为求释义的详尽而将隐含性省略或逻辑省略的部分全部前景化,必然会导致语篇中出现过量“杂质”信息,使语义冗余度增加。
在外向型学习词典的动作动词释义语篇中,必然涉及到对动作事件过程中三个子图式——行为图式、角色图式和场景图式的选择性凸显。动词的认知图式表现为一种层级结构。其中,“行为”图式居于核心地位,如果“行为”图式缺失,义位的性质必然发生改变。因此,“行为”图式对动词所激活的事件过程具有质的规定性,属于第一层级;在人类的认知过程中,处于注意焦点的通常是“某人或某物(主体)对某人或某物(客体)做了什么(行为)”这一纲要式场景,因此角色图式中的主、客体在语义解释和句法表达层面通常被前景化,处于第二层级;处于第三层级的为“缘由”、“时间”和“地点”等,通常情况下在事件图式中被前景化,表现在释义语篇中,行为图式、角色图式和场景图式的凸显程度也不同。其中,行为图式在释义语篇中必然出现;在以编码为主要功能的外向型学习词典中,角色图式,尤其是客体角色,也应予以前景化。相对而言,场景图式不具有普遍性;但是,在特定典型群中,场景图式的出现,有利于提高释义精度和意义区分度。
4. 个案研究:动作动词的释义语篇及其系统性
下面以鲁川等(2000)所划分的“索取类”动作动词为样本,展示语篇视角下动作动词释义语篇的系统性模式。
需要说明的是:“索取”一词是在元语言意义上使用的。“索取类”指称如下叙事语篇:事件主体索取客体所有权之行动。在语言系统中“索取类”表现为由多个动作动词义位组成的典型群。该典型群中既包括义位“索取”(这里的“索取”是目标语言),也包括“征收”、“掠夺”、“收缴”、“讨”等具有“使物体的所有权被迫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意义的其他相关义位。
对“索取”事件过程的描述如下:(1)行为图式:索取物从索取对象转移到索取者;(2)角色图式:a、存在一个主体:索取者;b、存在两个客体:索取物和索取对象(3)情景图式:方式、条件、方向等等。下面是根据“索取类”叙事语篇中所凸显图式的不同而划分出的次典型群:(1)全面显示常规语篇,无特殊凸显的索取过程:索取、要;(2)凸显下对上、弱势对强势的索取过程:讨、乞讨;(3)增加、凸显上对下凭借权力或其他方式的索取过程: 征收、罚、查抄、查获、缴获、追缴、克扣、剥削、贪污、征集、征求;(4)增加、凸显非法手段(方式)的索取过程: 偷、哄、诓、骗、讹诈、勒索、掠夺、抢;(5)增加、凸显某种条件的索取过程:借、贷、租赁(6)增加、凸显方向性的索取过程:赎、典当……
(1)中“索取”和“要”完全显现了“索取”图式中的行为图式和角色图式。二者的语义负载量基本相同,其差异主要体现在语体陪义方面:“索取”多出现在书面语等标准语体中,“要”多出现在口头语体中。它们是典型群中的典范义位。
(2)组中的“讨”同样复制并显现了“索取”图式中行为图式和角色图式,不同的是:(1)中的叙事主体是泛指的人;而在(2)中,相对于被索取者,索取者处于弱势。这样,认知主体关于世界的知识和经验给“讨”添加了如下附加义:在弱者向强者的索取中,索取物往往是弱势群体安身立命所必需的、或者是应得的;索取结果通常是不可控的。比如,在谈到农民工索要自己合理的劳动报酬时,高频组合同时也是常规组合是“讨薪”、“讨要工钱”。一个“讨”字,活脱脱刻画出农民工“手心向上”的情形,其情可悯,其状可怜。而汉语学习词典中对“讨”的解释显然过于粗疏:【讨】要;索取。 (《现汉学习》);【讨】索取;请求。(《8000词词典》)“讨”的释义应调整为:【讨】处于弱势的一方请求获得应得的、或必需的钱物等。
典型群(3)在行为图式和角色图式的基础上,增加了情景图式中的“凭借”,凸显了强势群体——通常是权力机关或个人——自上而下的索取过程。这在词典释义中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比如:【征收】政府依法向个人或单位收取(公粮、税款等);【贪污】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地取得财物;【征集】用公告或口头询问的方式收集。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典型群(2)表示的是弱势方向强势方的索取,类别(3)表示的是强势方向弱势方的索取,二者在所包含的义位数目上也出现了极为不均衡的强弱对立。弱势方向强势方索取的义位只包括“乞讨”等3、4个,而表示强势方向弱势方索取的义位则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认知上的关注度在语言中得到大致相似的反映。
典型群(4)在语言系统内对“索取”的认知图式进行了扩充,增加了情景图式中的“方式”参数并予以凸显。其中,(2)a 强调的是“方式”的非法性,比如:【骗】用欺骗的手段取得;(2)b不仅涉及到“方式”的非法,还强调了“方式”的强加性。比如:【讹诈】假借某种理由向人强行索取财物。
典型群(5)所表示的“索取”必须有一定的条件限制;典型群(6)则在常规框架的基础上,在“方向”参数上做了调整和变异:在“索取类”动作动词中,绝大多数都是内向型动词,而“赎”和“典当”之类表示的是“先与后得”、“先给后取”的双向动作。比如:【赎】用财物换回抵押品。
Fillmore(2003)在FrameNet中区分了两种框架关系:扩充关系(elaboration)和包含关系(inclusion)。前者指一个框架中的所有框架元素在其子框架(subframe)中都会有同等的或更为具体的对应,比如 “mail”、 “wire” 、“fax”是 “give”的子框架;后者指一个框架是另一个框架的一部分,二者形成部分-整体关系。比如在更为复杂的“商业交易”(Commercial Transaction frame)框架中,还包含了“转移”框架(Transfer frame)。我们认为,在同一典型群的动作动词的释义语篇中,最重要的应该是继承(inheritance)关系。动作动词叙事图式与它的释义语篇的对应关系主要为3类:(1)释义语篇是对动词叙事图式的复制;(2)释义语篇是以叙事图式为基础的细化;(3)释义语篇中凸显、强化了同一叙事图式中的某一(些)成分。这样,同一叙事语篇制约下的典型群,可以在多个维度上发生调整和变异,从而形成共性图式基础上的个性彰显,最终实现系统性释义。
5、结语
动作动词的意义扩展式具有明显的叙事语篇特征,对动作动词叙事特征的忽略,往往导致释义过程中非系统性的叙述方式,从而影响词典释义语篇的信息性和可接受性。在学习词典中,这种影响更加明显。从叙事视角出发,理想的动作动词释义语篇应该是由其叙事特点制约的意义分析和选择过程,动作动词的行为图式、角色图式和情景图式在释义语篇中的显现系统性、规律性和可部分推导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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